白狐月河

爱没有对立面
一脸椰子糖🥥
✲°⋆꒰๑"̮๑꒱⋆°✲
因这世界的智慧
在神看是愚拙

𓆝𓆟𓆜𓆞𓆝𓆟𓆜𓆞

春水东去


一条感情丰富的毛巾:

我自首,我爱马三。


本来不想牵扯一线天的蓝衣社背景,可是好像不扯不行了。就是块腿肉,大家吃的时候心里也不要加太多这方面作料就好。


我没有特意再拉一遍原片,时间线可能比较模糊。






一线天从没怕过马三。


他其实认识马三二十年有余了。他跟着师父在胶东习练八极拳到第五年时,宫宝森曾来拜访过他师父。宫老爷来时赶上他练功,进屋子同师父说了一会子话便特意到门口瞧他。瞧了半晌不发一言,一线天也不知人家在他身上瞧出个甚么所以然没有。末了老爷子令随行的少年人出去与他搭手几回合,他起初也并不知道过招的就是宫家八卦掌的传人。


他只觉得那人未比他年长几何,却出手狠辣。夏日里穿得单薄,来回皮肉碰着皮肉,戾气刺骨。形意性刚,八卦手黑,偏生他两门兼修,招招暴烈,又行以逶迤,一线天招架得颇为吃力。


那人打起拳来倒也古怪,一张面庞竟能绷得紧紧的,滴水不漏。若不是他运手发力时凤眼圆睁目眦透红,露出些血性生气来,一线天简直以为他并非凡物。


他那发狠的模样活像时刻哭将出来似的,一线天想看仔细他到底是悲是怒,这便露了个毫厘千里的空当出来。倘若宫老爷未及时出口叫住弟子,只怕那一个顶膝断他一两条肋骨不在话下。


可即便是险些穿胸破肺,一线天也没怕过那生平第一次正经搭手的人。


宫宝森于是见他颇有灵性,决定多留几日将自家的掌法予他提点一二。而这一提点便足足有八个月,一线天将八卦掌根本的套路学个七七八八,到了足以与他从前所学结合共进的地步。日日练功,他与马三便也相熟起来。只是八月之内他从未正式拜入宫宝森门下,故而马三也算不得他的师兄。


不过师兄这二字不似师父那样吃重,时间久了,一线天便也叫顺了口。在老家时宫二小姐性子傲,不曾认过他,于是一线天的这句称唤,马三倒也听顺了耳。


宫老爷在冬月里回东北,临行前又命他二人比划一番,虽谈不上出师仪式,也算将一线天学艺之事了个清白。


那日不赶天公作美,正下大雨。多半时候,一线天都隔着雨帘瞧东西,甚么都不似以往真切。他至今只记得他多是虚晃辄止,而马三则非近身两寸之内不收手。他见不着马三的人,只见着劈裂暴雨而来的拳。


兴许宫老爷子心中清明,马三虽攻势极盛,仍被叫了平手。他最后一掌堪堪止于一线天胸前,贴着夹袄而未及血肉,就手轻轻推了一把。一线天翻手擒住,这才意识到他那一着未曾施力。


马三自他圈套中脱出而上前来,走入他视野所及之处。一面揉捻手骨一面笑道:“师兄逗你呢,一掌过来存没存着劲都看不出了么?”方才被一线天攫住的五指毫无防备地张着,在少年人模糊的眼前明晃晃。


他说的没错,一掌过来是虚是实,一线天不至于全无察觉。他不过是不敢轻信马三的手会是虚的。此时那些手指放松下来,苍白修长有如女子,然而使出杀招却正是它们。方才握在一线天手中硌手灼人的也是它们,就如他噙笑的目光一样。


有一回一线天提起这回事,说马三看人犹如狂狼。


“他不是狼。戾气冲天而不懂得藏的是野狗,全自一双眼泄出来。你不同,你比他懂得藏。”师父虚指点了点一线天,如是答道。


那已是宫老爷走后许久的事了,故而从那往后一线天再想起马三,都要先想起他的眼睛。久而久之,一线天好像也就只记得收在心里反复摩挲而免于流年侵蚀的那双眼睛。


只是那乖张恣睢的样子与他此时此刻所见得的还会是一双眼么?一线天甫一踏入宫府大门,便见落雪及胫的敞天院中马三正高声训斥徒子。他气急了,出手唬吓那少年。起势颇剧似是动了真格,一线天未曾得及二思便已先冲身上前去破了他的拳路。他制住马三的手,却还是被他的眼迷去了。


马三见是他,满目狠意居然就在他眼前登时融春雪为流水两剪,潺潺而动。那最是久别重逢,等得太久,一抔期欲鞭长莫及只好返回来钻入自己还空着的腔里,再见时便连芯子都为你融了。一线天后来总疑心他那时不过是装,可是即便如此,他两有的也仅仅是那一瞬。


所以那些子未及道出的千言万绪,最好是真。


衣领沾上的雪片融化了,沿着脊柱流窜而下,一线天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马三抬手推着他的背朝着屋子去,一线天冻得够呛,那手掌便愈发地似滚碳印在他脊梁上:“冷了罢,不穿貉子不成的,就是你我也捱不住。”


马三要人取了自个一套大帽大氅给他,道是近日事忙,过一阵子定当亲自带他去裁上一身。一线天忙推脱起来,他是得了宫府来的手信,特意来拜访宫老爷子的。


“手信的事我不清楚,老爷子已经……不管事了。”马三话到半路停下来,让了他一支卷烟,让不过便自己点上。他并没有多言的意思,一线天这才发觉,这厅里马三自己坐的仿佛是应属老爷子的位子。他把烟夹在指间静静燃着,烟灰擎不住便落到方几上。此时有个童子来添炭火,黄口小儿身材短小,好容易添上便速速退去了,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上一眼。马三取下裘帽,一线天看见他早生许多华发,于是这小师兄凭空老了他多年,教他再叫不出师兄二字来。


既见不到宫宝森,一线天便起身向马三拱手,想是早早辞去兴许不必到赶末班火车的地步。马三上前按下他的手:“吃了饭再走。”马三按着他不放,一线天竟有些难以挣脱。


餐桌上备的菜色素净,倒是中央有一只胖肚壶,专程以小火温水煨着。“喝点酒暖暖身子,东北不比你们那里。”马三为他俩一人斟了一杯,“东北太冷了。”


那酒味道清浅,一口下去好像白水似的服服帖帖,没甚么力道。一线天接着便又倒了一杯,马三却劝他慢些喝,道是这酒是日本货,讲究的乃是后劲绵延。


酒过数巡,一线天果然有些脑热。这时马三忽然问他往后做甚么打算。他还不晓得,大约是预备去南方歇下,或许亦可开个小铺面。“不开武馆?”马三问。一线天撑着额头打瞌睡:“不开武馆。”


“也不留下?”


“你若留下,我倒能为你在会里寻个事做。”


马三用手碰碰他的胳膊,随着便落在上头。这会子一线天浑身发热,倒觉不出马三的手在哪了。


“甚么会里?”他的肩膀打着滑垮下来,整个伏在桌面上,将一碟小菜打翻在地。他的眼睑沉如坠铅,迷蒙促狭的视野里只见得马三靠的越发近来,手臂上扣压经脉的力道亦愈加明晰,直至刺痛一线天肉身一片麻痹的闷顿。


“奉天协和会啊。今夜有了你,明日一早就能挂上牌匾了。”说这话时,马三就在他跟前,近得仿佛已刻入他眼底一般。那嫣红的、欲泣的、淬满毒药的眸子泫泫然剪水,这一回当真就要落下泪来了吗。


一线天昏去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去接着他的眼泪。东北或许足够冷得滴泪成冰,但待落入一线天手心里时,还是有办法教它变回凤麟弱水。


他的手抬着,只是再睁开眼时,已是在京奉铁路的火车上。


一线天辗转多时,最终还是在战事平息后去了香港。原本只想开个理发馆糊口了事,却莫名其妙收下几号徒弟,倒也免了断绝师门的罪过。


一日他出门至深夜,回来时三江水将他拉到一旁,颇有些派头地报告说白日里有人寻他。那人面相未老而身态已老,看姿态步数该是有功夫底子又受过重伤的,就是神秘兮兮不肯报上名号。那么他又可有说有什么事呢,一线天问。三江水忙将他瞧见一五一十都细细道来。


“我师父出门了,且着回来,您要不改日。”一线天才来香港没多久,不应当认识甚么值得着意登门的人。这人不露身份又执意求问,三江水不由得提起些警觉。


“无妨,我等就是。”那人说罢便抬脚进门,还徐徐上了楼去,其情势根本由不得丝毫分辩。小伙计放不下心,留神轻脚跟上去,扒着窗缝盯仔细了。那人大约对一线天那些罗列于锦盒之内勾金点翠的刮刀梳剪有些兴趣,然而他并未有所动作,至少是并未如三江水本人头一回见到它们时那样禁不住出手抚弄。


他只是静静坐着,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干脆断了气。屋里实在太静,倒是教三江水在门口盯得果真睡着了。他多少是练过些功夫,即便睡着亦不至于觉不出人身走动,可那人是何时走的,他却说不上来。


那人在一线天房里等了或许片刻,或许终日。


“你当真不记得他的模样了?”三江水还从未见过师父如此惴惴不安的神色。


可那人整张脸庞实在没甚么出挑,他确确是拧断眉头绞尽脑汁都记不起。


 


 


fin.


注:一线天曾是蓝衣社成员,站抗日立场,故而马三本可以绑了他邀功。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要在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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